梦里,克莱夫特在一片绚丽的迷雾中狂奔着。
在他身后,是一只有着漆黑皮毛的巨大四足野兽。它不停变换着诡异的行进姿势向克莱夫特靠近。
近了。
迷雾散去了些许,在他眼前出现了一座熟悉村庄,里面来来往往的人影都似曾相识。
顾不得多想,他一脚踏进了村庄里。
近了,近了。
一瞬间,村庄变得破败不堪,来来往往的人影变成了只会在噩梦中出现的难以言喻之物。哀嚎着,扭曲着。
他看了一眼它们,继续向着村子里他最熟悉的地方跑去。
诊所那有些不合群的外观若隐若现的出现在他前方。
近了,近了,近了……
推开有些陈旧的大门,他一股脑的冲进了门后的小树林里。那片永远刻在他脑海里的梦魇之地。
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,他回头看去,眼里只剩一副脏污扭曲的破败面庞。
那只四足野兽的破败面庞下面,是两颗随着剧烈运动晃荡着的**。它以扭曲的方式行动着,将四肢扭成了违反生物结构的样子,顺带把克莱夫特吊在了半空之中。
然后,它的嘴以几乎对折的方式裂开,露出里面一层又一层的尖齿,还有那条带着锯齿的细长舌头缓缓伸出……
近了,近了……
温暖的肉壁包围住了他的右手并开始收缩,尖齿顶着他的血肉,给他带来一阵难以言说的感觉。那就像是许久未尝到过的,痛并快乐着的感受。
近了……
突然,他感受到一股爆发的欲望从右手延展开来。
肉壁开始收缩,尖齿逐渐刺破皮肉。他能感觉到,随着无以名状的痛苦加剧,那股爆发的欲望越来越难以抑制。
他残存的理性告诉他释放欲望的后果,但是,也仅仅只能告诉他后果而已。
近了!
欲望无法抑制,他能感到一股炽热的火焰从右手爆出,然后在四足野兽的嘴里爆发。
四足野兽的外表上有几个显眼的气泡鼓起,似乎想要突破表皮彻底爆发出来。
但是却没有一个成功的,伴随着一声闷响,气泡渐渐消退下去,但又有另一个气泡鼓起。
他闻到了一股焦味,不知道是从哪传来的,也许是小树林里的,也可能是村庄里的,也可能是眼前这个四足野兽身上的,也可能……是来自他手里。
焦味渐浓,他能感觉得到,眼前这个四足野兽已经成为了一具皮囊,它的舌头早已烧成了烂肉,尖齿融化,成为了一滩让人作呕的白色液体在它嘴里流淌。
外表上再也没有气泡鼓起,因为它现在只是一副皮囊,只剩下皮毛和脊椎的皮囊。
四足野兽松开了嘴,嘴角缓缓流着白色液体,然后它倒下了。
近在咫尺的倒下了。
当他看向那只倒下四足野兽时,那里只剩下一个女人,摆着和那只四足野兽一样姿势的女人……
只不过,她没有皮肤,露出了血红的肌肉,背上的脊椎也不翼而飞。
克莱夫特知道她是谁。
他想要呼喊她的名字,却看见她与另一个女人的身影重合,与死亡重合,迸发出一道炫目的强光。
“呜……”他不由得闭上眼睛,再次张开时,他看到的是亚楠旅馆的天花板。
还没等他思考什么,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,打断了他的思路。
翻身下床,穿上黑色皮毛大衣,拍了拍确认脊椎刃还挂在腰间后,他来到门前,微微低头,透过猫眼来窥探外面的敲门者。
透过猫眼,可以看到两名骑士就站在走廊里,其中一名骑士锲而不舍的重复着敲门的动作,看样子敲了有些时候了。
想起和领主的契约,他右手握住了门把手。
一股鸡皮疙瘩从右手传开,扩散到四周。
“打开。”一道道无机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进他的脑子里。
他瞪大眼睛,脑海里尽是那两个女人与死亡重叠的画面,让他的大脑一阵抽痛。
慌乱之中,他扭开了门把手。
敲门的那个骑士连忙停下敲门的动作,不然他就要敲到克莱夫特的胸口了。
克莱夫特按着太阳穴,静静的看着他们。
两名骑士并肩站着,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。“很抱歉这么早来打扰您,约瑟夫大人请您去他那里一趟。”
“现在?”
“是的,现在,请跟我们走。”说完他们便一左一右的站在走廊旁。
“等下,”克莱夫特随意的检查了一下衣着,然后快步走到了两名骑士中间。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“很抱歉,我们没有权力知道。”
之后,三人默不作声的来到了骑士团支部,来到了约瑟夫的办公室门前。
“约瑟夫大人,血医来了。”之前敲门的骑士敲了敲紧闭的大门。
“让他进来。”
“请进。”骑士拉开了门,待克莱夫特进门后又悄无声息的关上了门。
约瑟夫就坐在桌子后面,奋笔疾书的写着什么东西。
过了一会,他放下笔,将写着的东西翻面,抬头看着站在门口边的克莱夫特,不禁觉得有些好笑。“先坐下再说吧。”
在约瑟夫热情的招待下,克莱夫特就在桌子前面坐着约瑟夫摆过来的椅子,手里捧着约瑟夫递过来的茶。
这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。“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“嗯。”约瑟夫随手拿起一封散落在桌上的信件。“好消息,新的血骑士后天就可以到阿卡姆了,比我想的还要快。”
“那么,我的报酬……”克莱夫特把茶具轻轻放在桌上,正襟危坐起来。
毕竟怎么说都是燃烧了半条命的工作,要是没有报酬就白干了。
“哈哈,”约瑟夫开朗的笑了出声,“放心放心!我现在就可以把血病资料给你。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取吧?”
“可以。”希望这次不是见过的资料了。克莱夫特这么安慰自己。
“那就请跟我来。”约瑟夫站起身,推开了门,克莱夫特紧随其后和他一起走出了办公室。
约瑟夫领着他来到了骑士团支部的广场,那里已经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了。
“领主图书馆不是那边那栋吗?”在跟着上马车前,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建筑。
“是那栋啊,”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“但是我们不是去那里。上来吧。”
克莱夫特站在原地看着领主图书馆顿了一会,最后还是上了车。
于是马车一路驶出骑士团支部,驶出阿卡姆,在荒芜的小路上穿行着。远处半山腰上坐落的一座豪华庄园在林中若隐若现。
看着克莱夫特有注意到那间庄园,约瑟夫也顺带做了介绍“那里是领主大人的庄园。”
“这么说是薇提妮丝找我?”
约瑟夫坐正了身子,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:“她失踪了。”
本来精神还有些涣散的克莱夫特瞬间清醒了过来,锐利的眼神飞快停留在眼前这个有点书生气的男人身上。
两人沉默无言,都静静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。
马车骨碌骨碌的转过一个弯,驶入一处有些险峻的小路,只要克莱夫特往下看就能隐隐看见藏在绿叶中的碑石们。
约瑟夫猛的站起,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刺向克莱夫特。
克莱夫特身形一偏,险险的躲开了这一击。
而约瑟夫接着又按住了他想要掏出脊椎刃的手,手中匕首一转,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划。
克莱夫特下意识的捂住了脖子,试图堵住不断喷出的鲜血。
约瑟夫轻轻往后一退,不让鲜血沾上衣服,同时也留出了足够的空间来掏出燧发枪。
马车夫恰到好处的拉开了车门。
砰!
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马车上落下,像被遗弃的玩偶一样在林间翻滚着,旋转着。
克莱夫特的身体和脑子都天旋地转的。
梦里她和她与他的身影相重合,然后被死亡覆盖住。
被死亡完全覆盖住后,祂出现了。
他忽然想看清祂那一直被黑暗包围的面庞,可身子却重重的砸在什么东西上让他停止了翻滚,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。
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以一个狼狈不堪的姿势倒在一片乱葬岗里。脖子里喷出的鲜血点缀了他的路程。形成了一道名副其实的鲜血之路。
虽然很不情愿承认,但要不是血病能一定程度上强化人的体质,可能他就已经交代在半路上了。
他继续保持着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重重的喘着粗气。眼睛也在迅速扫视着周围。
旁边有一块石碑明显比其它石碑干净,从它倾斜的角度和被撞翻出的泥土可以知道,最近也有一个倒霉蛋和他一样掉到这里了。
虽然克莱夫特没有发现他或者她的尸体,但石碑旁的一块染血的白布足以让他肯定那个人身份应该不低。
应该是被野兽拖走吃了或者被捡尸人带走了吧。克莱夫特这么想着,忽然发现一件让他颇为不适的事。
他现在的姿势,就和梦里的她一样,和即将与死亡重合的她一样。
想到这,他连忙翻过身,平复了一下呼吸,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,摸落一堆血痂,摸到了一手血污。
血还在流着,但还不至于死掉。虽然很不想承认,但是血病救了他很多次,包括梦里那次。
他四仰八叉的的躺了一会,然后才站起来,晃晃悠悠的走向那个被撞歪的石碑,捡起那块白布。
乌鸦们在这个时候叫了起来。
克莱夫特抬头,看见不远处的树上立着密密麻麻的一片乌鸦正在瞪着他。
然后,它们每一只都张开了四翼,遮天蔽日,将克莱夫特笼罩在了阴影下。
它们张开尖喙,一条条细长的青蛇吐着红芯从嘴里冒出来。用难以捉摸的目光看着克莱夫特。
克莱夫特用白布抹了抹脖子上的伤口,然后把白布丟向一旁,另一只摸到了腰间的脊椎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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